昆侖山口的索南達杰雕像。

巡山車隊在可可西里無人區(qū)破浪前行。

玉珠峰下的藏羚羊，與遠處的山峰形成一幅美麗的畫卷。

可可西里的藏羚羊。

　　2022年，可可西里保護將迎來三十周年：

　　1992年，時任青海省玉樹藏族自治州治多縣縣委副書記的杰桑·索南達杰，創(chuàng)立了治多縣西部工作委員會，率先擎起了可可西里保護的大旗，此后在與盜獵分子的殊死較量中，用生命書寫出壯烈的序曲；

　　1997年，可可西里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獲批成立，此后的20年間逐步形成了一整套成熟的保護體系，在持續(xù)打擊下盜獵行為最終徹底絕跡，藏羚羊種群數(shù)量不斷增加，可謂繼往開來、樂音相生；

　　2017年，可可西里成功申報世界遺產(chǎn)，而一場更為深刻的變革也在發(fā)生，影響著今天與未來：隨著國家公園體制試點推進，可可西里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歷史性地整合為三江源國家公園長江源園區(qū)可可西里管理處，走向更高水平的治理，迎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天籟永續(xù)……

　　可可西里，三十而立。這由亂到治的三十年，堪稱一曲蕩氣回腸的可可西里三重奏。

　　壯烈的序曲

　　玉樹治多，索南達杰故居，就坐落在縣城里。

　　柏油街道旁的一座普通民居，大門上，掛著“光榮之家”的牌子。走進門，是一片寬敞的院子，和一排藏式風(fēng)格的平房。院子里，有索南達杰當年種下的樹，和他打的水井。索南達杰生活過的臥室、客廳以及室內(nèi)富有年代感的陳設(shè)，仍然被悉心保護著，老舊的臥室地面，還是由青磚砌成的，天花板上，懸掛著一只老式燈泡，沒有燈罩。

　　這里已經(jīng)成為青海省玉樹藏族自治州的愛國主義教育基地，遙想當年，索南達杰每一次遠赴可可西里，都是從這間臥室出發(fā)的。

　　“可可西里”是蒙古語，意思是“美麗的少女”，在地理上位于治多縣的最西部。這里是原始生態(tài)環(huán)境保存較為完整的處女地，也是很多珍稀野生動植物的棲息地，其中，最為世人關(guān)注的便是藏羚羊。

　　上世紀80年代，藏羚羊絨被世界紡織業(yè)認定為“纖維之王”，制成的一條僅重100克的“沙圖什”披肩，流入中亞、歐美市場就能賣到5萬美元。一時間，不法分子紛紛涌入可可西里，對藏羚羊的盜獵行徑愈演愈烈。上世紀90年代初，盜獵行為最猖獗時，可可西里的藏羚羊種群數(shù)量已經(jīng)銳減到不足2萬只。

　　生靈哀婉、高原悲號之際，有人力挽狂瀾、挺身而出。

　　1992年，時任玉樹藏族自治州治多縣縣委副書記、38歲的索南達杰，推動成立了治多縣西部工作委員會，并親自擔(dān)任西部工委書記。這個特殊的機構(gòu)，從成立第一天起，使命就是保護可可西里野生動物資源，就是反盜獵。

　　1994年1月18日，可可西里最寒冷的季節(jié)。先后帶隊12次深入無人區(qū)的索南達杰，在押運盜獵者途中突遭偷襲和反撲，壯烈犧牲。5天后，當增援人員找到英雄的遺體時，索南達杰仍然保持著右手持槍、左手拉槍栓、怒目圓睜的姿態(tài)，已被零下40攝氏度的嚴寒凍成一尊雪域上不屈的冰雕……

　　“索南達杰的事跡深深震撼了我”，英雄的犧牲，反而激發(fā)了更多民間志愿者投身到反盜獵一線，1995年，時年33歲的治多縣牧民彭措義無反顧、自愿報名加入到重建的西部工委，與被后人稱為“野牦牛隊”的隊員們選擇踏上萬里無人區(qū)，多次與盜獵分子以命相搏。

　　一個索南達杰倒了下去，許多平凡英雄站了起來。

　　奔涌的樂音

　　廣袤高原上發(fā)生的一切，時時牽動著國家、政府和社會各方的心。

　　1997年，可可西里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正式獲批成立。作為這片土地上自然環(huán)境和資源的保護管理部門，可可西里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管理局存在了20年之久，直到2017年被整合并入三江源國家公園。

　　如果說，索南達杰創(chuàng)立的西部工委打響了可可西里反盜獵第一槍，野牦牛隊大大震懾了盜獵活動的囂張氣焰，那么自然保護區(qū)時代就是徹底實現(xiàn)了盜獵行為絕跡、并且建設(shè)起一整套保護體系的20年。

　　這個體系，由數(shù)座赫赫有名的保護站組成：不凍泉、索南達杰、五道梁、沱沱河，這四座常設(shè)保護站在青藏公路沿線自北向南一字排開，在綿延兩百余公里的長度上為高原生靈筑起了一道堅固防線。

　　然而，可可西里的面積比海南島都大，僅靠四座常設(shè)保護站還是遠遠不夠的。為輻射更廣區(qū)域、打擊盜獵盜采，像西部工委、野牦牛隊一樣，可可西里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也組織起了巡山隊，從各個保護站中抽調(diào)人員，定期深入無人區(qū)展開大規(guī)模巡山。他們的存在，就是對不法分子的最大震懾。

　　夏天的可可西里，是一片沒有盡頭的沼澤地，巡護之路泥濘不堪，一不小心，巡山車輛就會陷進泥潭，寸步難行。用絞盤拉、拿鐵鍬挖，在平均海拔超過4600米的無人區(qū)，每一次救援，都是對體能的極大消耗。隊員們說，冬天巡山更難受，氣溫降到零下40多攝氏度，含氧量不到海平面的四成。到了晚上，帳篷里冷得像冰窖，被雪水打濕的褲子也凍成了冰坨坨，脫下來扔到地上，甚至能“站”住。巡山歸來，隊員們已經(jīng)形同野人。

　　每年5月到8月，藏羚羊會集中遷徙到可可西里腹地的卓乃湖產(chǎn)仔，這里便建起了季節(jié)性臨時保護站，成為偌大無人區(qū)里唯一的人類建筑。保護站外面圍著鐵皮墻，以防棕熊的襲擊，里面是簡陋的活動板房，一切物資都靠自己運送，發(fā)電用的是柴油機，這里不通信號，與世隔絕。

　　卓乃湖保護站副站長郭雪虎，也曾是個媒體人。15年前，在玉樹州電視臺工作的他，聽說可可西里招募巡山隊員，辭職報了名。做這個選擇時，他的理由很簡單：“我從小就崇拜索南達杰。”每年夏天，他都和同事們駐守在這里，一待就是幾個月?！安亓缪?、藏野驢、藏原羚、野牦牛隨處可見，這里就是野生動物的天堂”，郭雪虎由衷地感嘆，“看著它們活蹦亂跳，我們的辛苦都值了。”

　　過去20多年，可可西里組織巡山500多次。從2006年到現(xiàn)在，無人區(qū)再沒有響起過盜獵的槍聲，藏羚羊數(shù)量恢復(fù)到了7萬多只。

　　永續(xù)的天籟

　　走進無人區(qū)，昆侖山脈東段主峰玉珠峰白雪皚皚，長江源頭之一楚瑪爾河靜靜地流淌在可可西里寬闊的胸膛上。

　　這里，也是三江源頭、中華水塔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

　　2017年，可可西里喜事連連：不僅成功申報世界遺產(chǎn)，而且伴隨著國家公園體制改革試點推進，可可西里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歷史性地整合為三江源國家公園長江源園區(qū)可可西里管理處，理順了治理體系，實現(xiàn)了國家公園在三江源頭“一塊牌子管到底”。

　　4.5萬平方公里的廣袤大地，正在步入更高水平的保護階段，而行走在這片大地上的人，依然在平凡中堅守著使命與忠誠……

　　在五道梁保護站，每逢藏羚羊集中遷徙的季節(jié)，青藏公路上來往的車輛都會自覺停下車給它們讓路，耐心地向它們行注目禮，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理念已然深入人心。

　　在以英雄之名命名的索南達杰保護站，年輕的“90后”保護人員，細心地給救助的小藏羚羊當起了“奶爸”，他們還沒成家，卻把羊?qū)殞氄疹櫟媒】涤挚鞓贰Ｐ』镒觽冴柟鉁嘏男θ?，讓人們對可可西里的未來信心十足?/p>

　　2021年6月，習(xí)近平總書記在青海考察時強調(diào)，保護好青海生態(tài)環(huán)境，是“國之大者”。要牢固樹立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切實保護好地球第三極生態(tài)?？煽晌骼锸乔嗪Ｉ鷳B(tài)巨變的一個縮影，巨變的背后，是一代代保護者的薪火相傳、不懈努力。

　　2009年6月，可可西里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曾收到一份特殊的申請：一個名叫秋培扎西的年輕人，請求調(diào)到工作條件最艱苦的可可西里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管理局森林公安分局，巡護無人區(qū)，保護藏羚羊——他，就是索南達杰的外甥。

　　如今，秋培扎西依然堅定而執(zhí)著地行走在可可西里，寬厚的臉龐、堅毅的眼神，就像是西部工委老書記的化身。

　　環(huán)境保護守土有責(zé)、生態(tài)紅線不容觸碰，今天的中國，已將生態(tài)文明建設(shè)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步入國家公園治理新時代的可可西里，正在續(xù)寫著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好天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