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新故事】

　　◎本報記者 吳長鋒

　　2023年春節(jié)期間，在熱映電影《流浪地球2》里，中國量子計算機MOSS用強大算力，協同全球萬座“行星發(fā)動機”工作的場景震撼人心。

　　其實，量子計算機并非科幻之物，而在現實生活中真實存在。我國第一臺量子計算機，已于2021年整機交付。

　　一切，要從6個志存高遠的年輕人說起。

　　一間教室 一把椅子

　　20年前，在中國科學技術大學一間編號為“8013”的閑置教室里，6個愛好量子計算的青年，開始探索如何在現實中造出中國的量子計算機。擁有可實際使用的量子計算機，意味著擁有指數級增長的更快產品研發(fā)速度、更大協同能力……

　　當時，教室簡陋到只有一把椅子。

　　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教授、中國計算機學會量子計算專業(yè)組秘書長郭國平，就是當年的6人小組成員。他與量子“糾纏”多年，見證了我國量子技術的起步與發(fā)展。

　　早在2009年，郭國平團隊就在國內實驗復現了經典的量子霍爾效應，從而掌握了半導體納米器件極低溫、極弱信號測量技術，為量子芯片和量子計算的后續(xù)研制，打下了重要的技術基礎。此后一步一個腳印，逐步奠定了中國量子計算機的基石。

　　在郭國平看來，量子計算已從純粹的科學研究，發(fā)展到科學研究與工程技術并重的階段，但如果只依賴高校研究團隊，工程技術發(fā)育不足，則無法適應量子計算技術的前沿發(fā)展趨勢。

　　郭國平形容創(chuàng)業(yè)是“逼上梁山”。2015年，郭國平找到國內某知名芯片企業(yè)，商討合作開發(fā)量子計算機。但量子計算是一個前沿研究，前景莫測，企業(yè)不愿意投入。要搞量子計算工程技術研究，只剩下“自己干”一條路。

　　2017年，郭國平與自己的老師——中科院院士、中科院量子信息重點實驗室主任郭光燦帶領中科院量子信息重點實驗室博士團隊，聯合創(chuàng)立了中國第一家量子計算公司——本源量子，目標是研發(fā)出可供用戶交互使用的工程化量子計算機，進而使得中國擁有自主可控的量子計算能力。

　　研制量子計算機是一個系統工程，涉及物理、微電子、機械、軟件等多個學科，一切都得從頭干起。

　　“在量子芯片新賽道上，我們絕不能落后于人。”團隊成員賈志龍博士說，為了提高量子芯片的良品率，需要手術刀一樣的機器精準剔除芯片中的微小瑕疵，“這種儀器國內外都買不到，只能自己研制。”

　　要找到極其微小的瑕疵，如同在摩天大樓里找一塊特定的墻磚做修補，他們只能一次一次測試、一點一點改進。一個實驗環(huán)節(jié)得花費2到3個小時，一天得有6到8輪。歷經上千次測試改進，團隊最終成功研制出國內首臺量子芯片工業(yè)生產母機——激光退火儀。

　　2021年，本源量子交付了第一臺量子計算機，使我國成為世界上第三個具備量子計算機整機交付能力的國家。

　　“英雄走窄門”

　　“椅子只有一把，就輪流坐；電腦只有一臺，就輪流用?！惫鶉交貞浧甬斈耆赃駠u不已。

　　“椅子很快坐塌了，我們就‘站’著研究。當時沒錢買新椅子，是因為每天要花幾千元買科研用的液氦?！惫鶉秸f，那時大家是用個人工資作擔?！敖琛背龅难芯拷涃M。

　　郭國平起初根本沒考慮過賺錢的事，資金極度匱乏時，他賣掉了自己的一套房子。

　　本源量子的實驗室有一疊“共享白大褂”，沒有姓名、編號。

　　團隊成員孔偉成博士說，為研發(fā)我國第一套量子計算機測控系統，不知道熬了多少個通宵?！耙估飦盱`感沖去實驗室驗證，經常會忘穿白大褂，后來就干脆在實驗室常備?！?/p>

　　“連續(xù)14年的‘五一’假期，我都是在實驗室里過。”郭國平介紹，當年的6人小組，如今已發(fā)展成200多人的科研團隊，且平均年齡不到27歲。

　　作為我國第一代半導體量子計算的博士，張輝畢業(yè)時找不到專業(yè)對口的工作，只好去了上海從事金融業(yè)。本源量子成立后，他放棄高薪，回到合肥和導師共同創(chuàng)業(yè)?！啊熘袊约旱牧孔佑嬎銠C’是我的夢想，比做任何一份事業(yè)都有意義！”

　　郭國平常對學生講，“英雄走窄門”，就是要做10年甚至50年以后重要的事。

　　希望有更多人參與進來

　　創(chuàng)業(yè)后的郭國平發(fā)現，科學研究和工程技術是量子計算木桶上兩塊重要的木板，但并非全部。

　　“就像我們習慣了使用Windows系統，再換國產操作系統將非常艱難?，F在也有用戶習慣了使用幾大國際巨頭的量子計算語言和操作系統?！惫鶉秸f，“留給我們追趕的時間，大概只有三到五年。”

　　量子計算機的性能提升需多個領域協同，涉及量子芯片、測控、軟件、算法和云平臺等。

　　成立之初，本源量子就定位于全棧研制開發(fā)量子計算，系統布局量子計算生產制造鏈、應用生態(tài)鏈和教育培訓科普鏈。從本源量子推出第一代6比特超導量子芯片夸父KF-C6-130，到即將面世的“悟空”量子計算機，我國量子計算機已經歷數次迭代。

　　當下，量子計算已經發(fā)展到了性能提升、生態(tài)建設、習慣培養(yǎng)、應用拓展并重的階段。郭國平特別希望有更多人參與進來，幫助量子計算機迭代。2018年，本源量子牽頭成立國內首個量子計算產業(yè)聯盟，與上下游行業(yè)伙伴構建量子計算產業(yè)生態(tài)鏈。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以國家戰(zhàn)略需求為導向，集聚力量進行原創(chuàng)性引領性科技攻關，堅決打贏關鍵核心技術攻堅戰(zhàn)。

　　郭國平向科技日報記者表示：“中國量子計算不是一家企業(yè)、一個團隊、一代人能夠完成的。期待全國更多量子計算科研工作者緊密合作，通過一代又一代人的艱苦奮斗，一起攀登量子計算科學高峰，一起造出更強中國量子計算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