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文化遺存現(xiàn)今的模樣88】“石室金匱”叩探
【這些文化遺存現(xiàn)今的模樣88】
光明日報記者 賈月洋
神秘,冷峻,肅穆。初識這座高大的灰磚建筑,未入其內(nèi),已心生敬畏……
這里,是位于北京南池子大街的皇史宬——我國現(xiàn)存最完整、歷史最悠久的皇家檔案庫。
既屬皇家,規(guī)格自不必說。明朝嘉靖十三年(1534年),建設之初的它,四周還曾存有不少宮殿建筑。王朝更替、滄海桑田,周圍的宮闕樓閣,多已不復存在,它卻屹立不倒,默默守護著深藏其中的興亡之鑒。
皇史宬是按照古代“石室金匱”理念建造的庫房。
據(jù)記載,周公禱神,將冊文納于金縢之匱;漢高祖與諸將盟誓,“丹書鐵券,金匱石室,藏之宗廟”;司馬遷擔任太史令,梳理“石室金匱之書”,以成《史記》?;适穼k的存在,為當代人窺見上古時期的檔案保存理念,提供了鮮活的例證!
皇史宬雖為庫房,卻不是一般的庫房!“別看這座正殿有些樸素,規(guī)格其實挺高的?!庇浾唠S工作人員在殿內(nèi)游走,皇史宬的“神秘之門”被輕輕叩開?!澳憧?,它頂上的脊獸有9個,比太和殿略少,和乾清宮的數(shù)量相當……”
穿過厚重的石門、幽深的門洞,抬頭仰望,殿內(nèi)見不到一根梁柱,四方的墻壁向上匯集,在東西墻的頂部各形成兩道拱券。工作人員說,這座正殿整體為磚石結(jié)構(gòu),承重全靠石墻和頂部的拱券實現(xiàn),原理跟石拱橋類似。數(shù)米厚的石墻既提供足夠承重,又能有效實現(xiàn)隔絕水火。東西兩側(cè)還開了窗戶,能夠保障通風。這樣一套設計,殿內(nèi)的溫度和濕度還能保持相對恒定。
記者低頭望去,殿內(nèi)的石臺上,整整齊齊放置著三十多座方正的金色箱體,表面雕刻著龍形紋飾,雖經(jīng)歲月打磨顯得有些暗淡,卻仍可以感受到皇家氣勢。
“這個就是傳說中的金匱嗎?”
“沒錯!它里面其實是楠木,外面裹了銅皮鎏金,木質(zhì)的匱體更有利于紙張保存,金屬的外皮又可以防御水火。”工作人員解釋,“整個正殿就建在一個1.4米高的石臺上,正殿里的金匱又放在一個1.4米高的石臺上,這樣金匱離地面就有將近3米高,檔案就不太會被水淹到,這都是設計上的細節(jié)?!?/p>
置身空曠的石室,穿梭于一座座金匱間。高大的臺基、眾多的脊獸、厚重的石墻、幽深的門洞,無不詮釋著檔案保管機構(gòu)的威嚴。想象著金匱制成、檔案入藏的場景,一種神圣感油然而生。
“皇史宬保存檔案的能力,究竟怎么樣?”記者不禁發(fā)問。
“應該說,‘石室金匱’這種保存理念,起到了很好的作用。首先說建筑本身,皇史宬建成至今將近500年,沒有出現(xiàn)大的損壞;再說保存在這里的檔案,主要是明清兩朝的實錄、圣訓、玉牒等文獻,根據(jù)我們的整理,整體保存狀況比較好?!惫ぷ魅藛T接著說。
說話間,工作人員帶記者離開皇史宬,經(jīng)正義路一路南行?!拔覀冞@是要去哪兒?”“去‘新家’!”
原來,清朝滅亡后,皇史宬歸屬幾經(jīng)變化,部分院落產(chǎn)權(quán)不清,一度存在私搭亂建現(xiàn)象。如今,皇史宬歸屬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以下簡稱“一史館”)管理,2019年以來,乘著北京中軸線申遺的東風,在首都規(guī)劃委員會多次協(xié)調(diào)下,皇史宬騰退工作與一期修繕工程持續(xù)推進,至2021年均已完工。當年9月,皇史宬正式開放團體預約參觀。同年,一史館新館建成開放,除保留小部分金匱進行展陳外,皇史宬保管的大部分金匱,與其他明清檔案一道,轉(zhuǎn)入現(xiàn)代化庫房,得到更好保護。
我們抵達皇史宬所藏檔案的“新家”——位于祈年大街9號的一史館新館。
“歷史檔案的長期保存,要求溫度濕度盡可能恒定,這一點,古今相通,只不過古代是靠建筑設計,現(xiàn)在主要是通過技術手段?!币皇佛^相關負責人介紹,“新館啟用后,檔案保存的溫度保持在18℃左右,晝夜浮動不超過2℃;濕度維持在45%~55%,晝夜浮動不超過5%,保存條件大大改善?!?/p>
過去,皇史宬保存的實錄、圣訓等,是皇家機密,大部分人無緣得見。如今,包括實錄、圣訓在內(nèi)的近480萬件明清檔案,都可以在一史館內(nèi)進行查閱。今年1月,一史館新館首次開放周六參觀查檔,每周常態(tài)化開放6天。持續(xù)開展的史料出版與全文數(shù)據(jù)庫制作等工作,讓歷史檔案跨越時空的阻隔,越發(fā)觸手可及。這一切,都讓曾經(jīng)神秘的明清檔案走出秘閣,走向公眾。
“檔案的保存當然很重要,但若是為了保存而關閉開放的大門,無異于因噎廢食。”一史館相關負責人說,“在當代,檔案本身就是一種公共信息資源,它就應該發(fā)揮公共信息資源的作用。在保證檔案原貌和信息安全的基礎上,供社會查閱利用,特別是供學者形成研究成果,進而產(chǎn)生社會效益,這也是為歷史檔案賦予了第二次生命??!”
“斷石以為室,錮金以為匱,凡國家有秘密之記、精微之言,與凡典章事跡可以貽謀傳遠者,莫不收貯其中,以防意外之虞。”出于這樣的深謀遠慮,“石室金匱”被古人創(chuàng)造出來,保護匱中的不朽文字,抵御室外的無情水火。時過境遷,舊日皇家禁地,一時機密之語,均已定格于斯,靜候公眾一覽……
掃描二維碼 叩探“石室金匱”的神秘之門
《光明日報》(2024年03月27日 0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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