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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澡雪春秋》:文化精神的探賾索隱

        發(fā)布時間:2023-09-06 10:26:00來源: 文匯報

          作者:白 燁

          作為文學(xué)評論家的何向陽,這些年來不斷以詩歌、散文等文學(xué)作品,使自己“出圈”,令人們稱奇。新近她又推出了文化散文集《澡雪春秋》(三聯(lián)書店2023年1月版),給人再度帶來新的驚喜。這部集子以中國本土文化的俠、佛、儒、道為探究對象,通過大量的史料爬梳與史實考據(jù),梳理了這些中國特有的文化元素在仁人志士身上的體現(xiàn),在社會生活中的浸潤,在歷史長河中的演進,以及對于民族精神和中華文化的鑄造,讀來不僅令人左右采獲,而且有如春風(fēng)中坐??梢哉f,作者何向陽以她自己的“澡雪”之旅,也讓讀者經(jīng)受了一次難得的精神洗禮。

          在博大精深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領(lǐng)域縱橫馳騁的《澡雪春秋》,內(nèi)容厚重,意蘊豐贍,可以從不同的角度去閱讀,不同的讀者當(dāng)會有不同的感受。就我的閱讀感受而言,印象至為深刻的是兩個方面,這也應(yīng)該是這部散文集最為引人關(guān)注的地方所在。

          “以人代史”的傳統(tǒng)文化精神尋覓

          《澡雪春秋》收入的四篇散文,《青衿無名》從“無名”俠士說起,由眾多俠士的曠世義舉,追溯中國本土俠士文化的淵源與流變?!抖稍诤I稀诽较ち酸屽饶δ嵩诓粩唷胺艞墶敝械摹罢馈弊穼ぶ螅愿嗟墓P墨敘述了中國歷代高僧的西行取經(jīng)和東渡傳道。《澡雪春秋》由孔子的被迫游學(xué),講述了儒家文化的緣起與要義,又由孟子、朱熹、文天祥等人的各自承續(xù),寫出了體現(xiàn)于大儒身上的文化精神。《道在途中》由為數(shù)不多的典籍史料,描述了莊子、老子的道家學(xué)說的興起與傳流。這些文章,無論是講述傳統(tǒng)文化的起根發(fā)苗,還是敘說傳統(tǒng)文化的繁衍生息,都是以人物為中心,由人說事,以人代史。如《青衿無名》,由史籍中的“無名”俠士,到魯迅筆下的“黑衣人”,又到聶政、豫讓和荊軻等大俠,作品都以他們高蹈出塵的言行和毅然決絕的壯舉,還原了他們歷史中的“這一個”的真實形象,把他們那飄忽不定的身影定格了下來,并充分揭示了他們在“不變的姿態(tài)”中貫注的“孝、義、情”的人格精神。俠士文化的精神與精髓,由此得到了精準的定位與精到的闡釋。

          在“以人代史”的敘述中,作者或以文史典籍作依托,或以文學(xué)作品做旁證,這既使得文章的述事論史言必有據(jù),有案可稽,也使得典籍的記述和作品的表述,成為文化發(fā)展歷程的重要構(gòu)成,文化精神傳承的鮮明例證。如《青衿無名》中,有關(guān)司馬遷《史記》的引述,有關(guān)魯迅《眉尺間》《鑄劍》《野草》等作品的品讀,以及對何大草等人作品的解析,都由不同時代的歷史記述與文學(xué)敘述,把俠文化的歷史作用與人文影響,揭示得窮形盡相。作者在書中多次說到“文學(xué)式的翻寫對史的修補”現(xiàn)象,由此也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我的意義上”的體味與讀解

          任何一種文學(xué)寫作,一定都是有“我”的,只不過有的自覺有的不自覺罷了。寫作這部《澡雪春秋》,作者何向陽有著清醒的“自我”意識,也呈現(xiàn)出明晰的“自我”姿態(tài)。

          無論是寫俠,寫佛,寫儒,寫道,作者都是由“我”出發(fā)和立足,從我讀、我品、我思、我感的角度,抒寫“我”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精神的接近與觸摸,把握與理解。因此,“我的意義上的理解”在敘述中不時出現(xiàn),而且常常有獨到的發(fā)見和精彩的解讀,讀來令人印象深刻。如《青衿無名》談到俠的形象所內(nèi)含的精神元素時,作者說道:“與俠寫在一起的心性自由、縱橫開合的浪漫主義,去偽存真、優(yōu)雅高貴、要求純粹的唯美主義,獨行、沉默冷峻的神秘主義,崇尚節(jié)義、不惜生命并身體力行之的英雄主義,諸多有史以來與之關(guān)聯(lián)而為歷史所寫到的主義等華美外衣下,其實包裹的也只是最質(zhì)樸的核,我稱之為‘少年精神’?,F(xiàn)在還尚無力對這一詩意的稱謂找到與之匹配的概念來解釋,只能以下面不夠周全的形容講述它的內(nèi)涵:少年一般的心情,青春氣、活力、銳敏,是積極,是不拘于文化的個性,是創(chuàng)造文化的可能,是充滿向往、希望、夢幻的心理定位,是活潑,是有所為?!比缭S的贊美之詞集合而來是否適度暫且不論,單就把俠文化的內(nèi)核定義為“少年精神”而言,就是一個別有天地的洞見,而且對于人們認識俠文化,把握其精神,卓富啟迪性。也是在《青衿無名》一文中,談到“中國本土文化脈絡(luò)的三個源頭——儒、道、佛”時,作者有如下一段話也頗富見地:“儒一誕生,已是中年,它的入世道德又一直發(fā)揮著它的中年特點,它是求群體和諧的;道則開始于老年,如果說老莊之時還有青年味的話,那么它是愈來愈老的,講出世的超脫,其間的消極與它的離性、滅性相連,是求天人和諧的;俠卻是少年的,就精神而言,這一質(zhì)地從未變過,它是求個性和諧(而非傳統(tǒng)和所認為的個性沖突,這里的和諧有自我人格統(tǒng)一實現(xiàn)的意義)?!边@段話語,體現(xiàn)了作者對于儒、道、俠三者各自價值的自我認知和扼要表述,這種用人的不同時期來作喻比,既表達了作者的判斷與臧否,也形象地說明了三者的各自意義,給人們也在“自己意義上的理解”,提供了參照,帶來了啟迪。

          “我的意義上的理解”,還體現(xiàn)在《澡雪春秋》中對于魯迅在他的著述中一味回避談?wù)摽鬃拥募毲斜嫖觯兜涝谕局小穼τ诶献印耙曁煜聻槲锒粸槠渌邸钡臍赓|(zhì)與氣魄的剔隱闡微,以及對《莊周夢蝶》所蘊含的自由精神的高度贊譽,等等。如許精彩的見解,獨到的解讀,俯拾皆是,紛至沓來,就使得《澡雪春秋》這本散文集,在沿坡討源又鞭辟入里的敘述里,既含有“我”的角度,還具有歷史的厚度,人文的溫度。如此三度合一,便使得《澡雪春秋》別具自身價值,值得人們倍加關(guān)注。(白燁)

        (責(zé)編:常邦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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