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匪?。合蛘鎸嵖繑n,才能跳出窠臼
網(wǎng)劇《對決》從各方面看,都具有準“爆款”氣質:在題材上是這兩年大熱的掃黑題材;在敘事上也有創(chuàng)新,通過省公安局下派刑偵專家文陸陽至縣公安局,以第三視角去揭開縣域社會治安的面紗,在徹查內鬼的自我檢視同時,兼敘深挖“保護傘”的過程。此外,電影級的影像質感、老戲骨坐鎮(zhèn)、戲劇感沖突強烈等,皆為近來網(wǎng)劇創(chuàng)作不可多得的亮點,但是卻沒有延續(xù)去年同類題材作品的成功,聲量始終不大,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最主要的原因是在真實感上有缺位。警匪劇或者說刑偵劇,本質上是現(xiàn)實主義題材,無論案情多復雜,講故事的手法多炫目,真實感始終是戲劇成功的最堅實基礎,這也是最能調動觀眾心理同感的優(yōu)勢。否則,就是脫離現(xiàn)實的炫技?!秾Q》的敘事開口不大,聚焦的是羅元縣城,開篇也做得吊人胃口:一輛面包車將一個麻袋堂而皇之扔在縣公安局門口,環(huán)衛(wèi)工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打開麻袋,里面猛地伸出一只血手。這個細節(jié)處理足夠震撼、足夠血腥,卻是被批評得最多的地方——實在用力過猛了。這里是電影《功夫》里斧頭幫橫行的警察局嗎?最先打開麻袋的不該是近在咫尺的警察嗎?其后還有副市長親自帶隊進入搬運村談判,居然被村民在暗處用槍狙中……破綻迭出的劇情奠定了這部劇的基調,實際上也折射出當下警匪劇創(chuàng)新的困境。
“警匪加懸疑”是網(wǎng)劇當下最流行的配方,也是容易出爆款的創(chuàng)作公式,但是“內卷”也很嚴重。制作方想要在劇情上創(chuàng)新,加大戲劇沖擊,這本無可厚非,可是這種戲劇的沖擊力應該建立在真實的基礎上——也就是真實的歷史、社會與情感之上。不管在前期拋出多么爆炸性的劇情,必須在后續(xù)的劇情中圓回來,圓得好,情感沖擊力就會加倍。比如《沉默的真相》開篇也出現(xiàn)了驚悚的地鐵拋尸案,但是它的整體劇情是建立在真實社會案件改編基礎上,它在最后給出的答案讓人信服,甚至可以說是蕩氣回腸的悲壯。可是《對決》在后續(xù)卻沒能很好地自洽:兇手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真的有必要嗎?
客觀上說,《對決》后續(xù)的劇情更加寫實。特別是文陸陽和武劍聯(lián)手偵破小瑞士會所槍擊案的過程,無論是邏輯推理、專業(yè)術語、影像影調等都可圈可點,在正常水準之上。還比如對基層刑警真實生活的展現(xiàn)——特別是出生入死的年輕刑警被10萬塊彩禮絆住婚姻的腳步,大隊長袁剛在辦公中被打瞎一只眼睛依然不改錚錚鐵骨,以及縣級公安局里普通的日常辦案生活,都拍得比較實。但因為作品前面的調性,破壞了這種真實感,使得不少觀眾在開頭就棄劇。如果作品從開頭就能保持這種警匪劇的專業(yè)性、真實性,如果能夠讓鏡頭深入搬運村,多表現(xiàn)搬運村里普通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把村民拒絕拆遷的歷史原因和現(xiàn)狀剝絲抽繭般展現(xiàn)出來,展現(xiàn)出社會生活的復雜性和客觀性,就能凸顯“掃黑本質上是維護社會公平正義”的主題,會更加有煙火氣,從而支撐辦案過程中帶來的戲劇感和傳奇感。
這部劇在人物塑造上,老戲骨比較穩(wěn),部分年輕演員、反派演員有些臉譜化。比如對黑幫老大陳錦輝的塑造,無論是粗獷的外貌,還是暴躁沖動的言行——聚餐時突然殘忍刺傷手下,動用私刑逼迫競爭對手就范,甚至策劃劫殺刑警,以此刻意和弟弟陳錦發(fā)的表面斯文形成對比。我們已經(jīng)從無數(shù)九十年代的香港黑幫片中看過這樣的形象,當下的黑社會頭目可能依然是這樣的做派嗎?黑幫出行還是如劇中那樣黑衣黑傘前呼后擁嗎?莽張飛尚且有拖枝揚塵之計——粗中有細,才顯得立體。劇中對黑幫反派的扁平式甚至無腦式的描寫——比如,當光頭和刀疤兩幫人在小瑞士火拼,光頭中槍倒地奄奄一息時,他的心腹手下鐵頭等人趕到,不是第一時間將其送醫(yī),而是全體去追兇手——不僅沒有強化反派的破壞力,反而低看了觀眾的智商。
警匪劇創(chuàng)作不易,特別是要在已有成功作品的基礎上做到創(chuàng)新出彩,更加不易?,F(xiàn)實主義始終是其核心要義——它是態(tài)度,更是方法論。盡量向現(xiàn)實靠攏,從真實中挖掘素材,才有可能跳出窠臼,探尋新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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